月浊_Y☘️

爬墙中,爬完了再回来(或许吧)

【绫人/温迪X你】于是我向神里家主下了退婚书

✿青梅竹马VS天降系,不是夹心

-第一人称代入向,全文无名字

-全文1w2+,含架空背景,含私设捏造与ooc

-比较慢热,有修罗场与火葬场要素(

-出场身份:

你:贵族小姐

绫人:神里家主

温迪:异国竖琴家






1)


  我不太愿意回忆往事。


  因为往事一旦被提起,总会如溃了堤的洪水,不受控制地翻涌而出。


  望着泛起一圈圈涟漪的杯中水面,我轻叹息,不愿去想,又不可避免地去想被提及起的那些往事。


  ——我讨厌所谓上流人士们充满功利与算计的舞会,更讨厌一场没有更多意义的喧哗。


  可是啊,我却是这所谓名门望族里的长女,我没有选择,我必须要参与喧哗之中。


  为我打扮梳妆的侍女端上来一份精致贵重的项链,戴在我的脖子上,将我脆弱的脖颈与虚妄的命运一同圈起。


  它在灯光下折射出漂亮的闪光,一件人间的首饰却美得不似人间真实。


  但是珠宝再美也不过是一件供人观赏的物件,明码标价地被摆在铺着锦布的高台上是它的归路。


  ……就和我这个被盛装打扮,然后走进舞会里去的名门小姐一样,我知晓我生来便享受着家族带来的繁荣与名望,是因为我也生来便注定要被卷入名为利益的深渊里去。


  这场光鲜亮丽的名门舞会,我是作为代表家族出席的长女,我也是我的家族为其呈上的一份美丽贵重的珠宝。


  将自己与物件做类比多少会显得可悲,但是更可悲的是我清醒地知道事实就是如此。


  伴随着音乐渐起,周周围围的舞者们都逐渐旋着舞步散开,于是站在舞会最中央,一直独身一人的青年便格外引人注目。


  又恰巧,他的身影和我脖子上戴着的这条项链的配色一样,一样浅淡的白,一样冷清的蓝,一样干净剔透却又深邃难辨。


  「绫……神里家主。」本该是熟悉的称呼,但还未唤出口便及时止于唇齿间,我犹豫几分,微垂下眸,将微不足道的叹息干涩地咽下,重新开口时,更换后的称呼里带着一些连我自己也难以察觉的复杂与无奈。


  这场宴请各方名流的舞会,与其说是神里家大少爷的成人礼,倒不如说是神里绫人正式接任社奉行与神里家主的对外宣告。


  我知道的,有些事物,一旦变了就回不来了。


  那双在舞会灯光映照下,显得原本的深色变为浅色的眼眸,穿过大半个会场的人群,似乎漫不经心,可是又不偏不倚地,正好对上我看向他的视线。


  而顶侧的灯光在轻微的晃动后,也恰巧径直落在我与他的身上。


  侍女们费尽了心思给我打造出来的装扮非常精致,一袭红色礼裙宛若在春潮里百花中最先开放的山茶花,似浪花又似深海的项链搭在白皙的脖颈上,在舞会的灯光之下,它与红色山茶花礼裙没有表现相冲,反而更加相衬托。


  又因为这造价非凡的一身和我身上被营造出来的名门气质过于出众,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我项链上的珠宝估计早已有所归属,所以他们也都知趣地从我的身侧绕过。


  最后在这个舞会上,我倒也是和神里绫人一样,都是依然独身一人。


  在太过直接、也太过明显的灯光下面,唯独我和他都还未有舞伴,明亮的灯光下尽是些晦涩的深意,这倒也不必多说。


  我看见他清俊的脸庞上还未褪尽最后一丝我熟悉的少年青涩,只是更多的是让我感到陌生的内敛与沉静。


  神里绫人安静地注视着我,而我的眼中无波无澜,亦是无声地望向他。


  他默了片刻,仿佛我的错觉般,声音轻又浅地唤了一声我的昵名。


  ……就当是听错了吧。


  直到我抬起脚步向他缓慢走去,我也仍是觉得当下的状况有些可笑。


  其实我与神里绫人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


  我也曾习惯喊他绫人,也曾听惯了他唤我昵名。


  我也仍是记得,曾在某次的烟火祭典上,还青涩又清澈的少年人执起我的手,在沿海岸的烟花点亮稻妻城的夜空时,邀请我明年依然可以与他共赏这番绚烂烟花。


  可是,等到明年,社奉行内部出现动荡、整个神里家变得不稳时,家族里的长辈因为这样那样的利害关系,勒令我强制断了和他之间的来往。


  所以我和神里绫人其实也算不上完全的青梅竹马,毕竟在那之后我们已经很久很久未有交集。


  而如今昔日的少年人成为了担起社奉行责任的家主大人,凭能力稳定住局势时,家族又把我推出来,要我拿着不知已经被消磨得还残存多少的情分,去赴这场他的成人礼宴。


  到底也曾有过年少时的交集,有些事情,我明白,我知道他也明白。


  除了那层早就变得浅薄的青梅竹马关系以外,更重要的是,我和他算得上是绝对的门当户对。


  所以这场夜宴舞会的主角,在不知多少双明里暗里的眼睛注视下,淡淡地勾起嘴角,礼貌又温和地对我微笑,向我伸出手,邀请我来跳他的第一支舞。


  直到我的手搭上他的,直到我们虽不熟悉但却格外默契地开始舞步。


  四目相接,神里绫人面上始终带着微笑,我也始终没能看清他背着光而变得又深又暗的眼中都装着些什么。


  但是,我也知道,神里绫人看向我时,他眼里装着些什么都不重要。


  因为若非是家族里长辈们耳提面命,百般叮嘱,我本就并不想跳这一支舞。


  「身为族中长女,你必须要成为……」


  身为族中长女的我,总是没有选择的权利。


  我呆在族中充满压抑的后院中,受了十几年的严格教养,听了十几年的固化教导,被一步步调教出来的笑容足够甜美也足够空洞。


  在这个表面光鲜内里阴暗的家族里,我不过是个为了达成族内某些野心而去精心培养出来的大小姐,我在各方各面都像是个提线木偶也不会有族人觉得不对。


  眼中缺失灵气,笑容缺失真实,心中缺失情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变成了这副模样呢?


  我记不清了。我只能用为数不多的自我在心底记着,我本不该是如此模样,我也可以像山茶花般鲜活地盛开。


  可惜我不能。我只能在心底渴望我能拥有一份真诚而不含欺瞒与利用的情感。


  身为族中长女,为了跳好这一支代表权势与地位的舞,我日日夜夜单调又枯燥的练习着它。


  在整场舞会里,我的一举一动都早就被提前用量尺规划好,喜怒哀乐不由自己所控,我必须表现得是一个完美的名门贵女。


  柜台上漂亮的珠宝没人在乎它是否只是为了自己而美,商人只会精打细算地去在乎它的价值。


  我清醒地知道,我能在神里家大少爷的成人礼上,毫不费力地得获他径自看向我的目光,也毫不费力地得获他向我邀请的第一支舞。


  因为对神里绫人而言这不止是一个普通的成人礼,成为家主的他需要顾虑的东西太多太多了。


  因为对我而言,我正好是一个权势影响颇重、又隐隐露出某些晦涩野心的名门望族里的贵女,更正好是少数不多的与神里绫人关系大概还算不错的未婚配适龄少女。


  因为对我的家族而言,他们期望我能成为神里家主的未婚妻,并为为了达成他们的期望而向这位年轻的家主施加压力,好让我能作为一颗刺般,扎在新任社奉行隐约展现出的锐气上。


  我是家族为神里绫人呈上的一份美丽贵重又危险的珠宝,若没有其他的变故能影响珠宝的辉光与珠宝背后商人之间的制衡,即使年轻的家主不愿收下,也难以简单拒绝。


  所以整场舞会都是功利与算计罢了。


  还有我讨厌的,在意外突然发生时,慌乱的贵族们无序的嘈杂带来的一阵大过一阵的喧哗。


  ——可是这一次,我却来不及皱眉以对喧哗感到厌烦。


  我只能愣愣地,像一个失了魂丢了魄般的精致木偶,呆愣地看着几乎是瞬间反应过来后抱住我转身,以肉身挡在我身前的神里绫人。


  灯泡玻璃支离破碎的声音一度掩盖住我下意识直接惊呼他名字的声音。


  「绫人——!!」


  天旋地转之间,不堪重负的神里绫人护着我摔倒在地,而我好几个呼吸后才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些什么。


  我无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事情,所以我只能用颤抖的指尖轻抚上神里绫人的额角,再眼睁睁地看着我的手指被他额头上留下的血液染得鲜红一片。


  「可是为什么呢……神里家主?」我的目光一度频临失神,又在赤红的鲜血带来的视觉刺激下勉强重新聚焦。


  我茫然又慌乱的视线,在周围不知所措地转了一大圈,最终全部收回,只去寻找神里绫人的眼眸。


  我的双眼里面于是只装载着他的脸,我试图从他的眼里找到一个足够令人信服的答案。


  可惜有些来不及,我只能见到那双眸中的深紫一瞬,神里绫人就已经撑不住地沉沉闭上眼睛,整个人都倒在我的身上,全然失去意识的模样。


  意外发生的那一刹那,神里绫人把我保护得分毫未损,顶多是我的裙子上面沾上了些灰尘。


  可是他自己却被在我头顶意外坠落的吊灯结结实实砸在他的身躯上,鲜血慢慢地渗透出来染红了他的白色礼服,身受重伤以至于他来不及说出一个完整的句子便直接陷入昏迷。


  我难以明白。我尝试思考,可断了弦的理智让我无法保持冷静与清醒。


  我……作为族中长女,我享有这个名头与身份带来的一切待遇。也早已知晓尽管身为大小姐,我也不过是一个终会为家族牺牲掉人生的提线木偶。


  我的家族把野心伸向了神里家与社奉行,神里绫人更是一定明白我不过是一枚特意推到他身边的棋子。


  所以这场舞会从头到尾都应该是装着功利与算计啊,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在意外来临之际,这位即将上任的神里家主却不惜以性命来保护我?


  现场很快被社奉行的人把控,突破人群前来我身旁的神里绫华担忧地看着我表情逐渐失控地怀抱着神里绫人,声音艰涩沙哑,茫然无措地重复着为什么。


  「因为……青梅竹马?」


  神里绫华陪在我身旁,与我一起目送神里绫人被护卫们带走,她搀扶着我起身,一步一步,跟着前去社奉行的内部。


  「你相信吗?哥哥他对你的感情。」


  「那年的烟花祭典……哥哥其实等了你一晚上。」神里绫华微微叹息,身为如今的神里家主唯一的妹妹,代替他将准备已久的礼物交于我。


  刻着神里家纹的精致梳妆盒中,第一层装着满盒精巧做成白椿花样式的各类工艺饰品,第二层小心摆放着一把玉雕梳子。


  从年少时动心的那一刻起,少年人可以用纯粹的心意每年为心上人准备一件饰品。


  而后在成人礼的那天,他希望也是订婚宴的那天——他再送给那人。


  整个礼物,从外到里,从家纹到花语再到玉梳……都不言而喻。


  那么,我能去相信吗?


  身为族中长女……一个精心调教培养出来的提线木偶是缺了魂丢了魄的。


  可是一个如盛放的山茶花般鲜活起舞的人有,并且能拥有可以改变很多事物的充沛情感。


  我信了。


  身为,未来神里家主的未婚妻。


  青梅竹马,门当户对,救命之恩,还有那份意义非比寻常的礼物——长期处在压抑的家族环境下导致缺失情感的我,一直都比寻常人更加渴望能得到赤诚真挚的情感。


  我信了他的情感。


  我守在神里绫人昏睡的榻前寸步不离,被压制已久的情感,终于如飞蛾般不知死活又心甘情愿地向着火光扑去。


  我仿佛如飞蛾般被神里绫人捕获,爱如潮水般把我往他的方向推,在他醒后一日又一日的相处中,我心中的天平无底线地向他倾斜靠去。


  我沉陷在他带给我的所谓名为爱的事物中,什么都愿意为他付出……疯狂涌出的爱能让我忽视很多其他事物。


  可是,飞蛾,飞蛾……


  飞蛾扑火,会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若我要从明到暗都做好神里家主的未婚妻,那便与做好曾经十几年的族中长女严重冲突。


  我本就被家族当成一份贵重珠宝来经营,我本就被他们当成一个木偶般牵引着往前方走。


  我以为我不会再是了。


  ——我该说是不负神里绫人精心算计,大概也完全不出他所料的,他提着灯火,而我如飞蛾般被他引导着扇动翅膀。


  从弱小的振翅,逐渐发展成慢慢卷得起风与雨。


  在谋划已久后,终于一朝势如山倒、全盘倾覆的名门望族,族中长辈颤颤巍巍地隔着官兵指着我,阴鸷的眼神中满是对神里绫人的恨意与对我的怒气。


  我的族人说我是家族的叛徒,被无用的爱冲昏了头脑,骂得难堪不耻。


  神里绫人捂住了我的耳朵,片刻后他又将我抱在怀中,带着我转身背对着那些恶意。


  一时半会里,我听不见外界的声音,也看不见发生了什么。


  他冷静又显得冷漠地看着闹剧收场后,没有感情地微笑了笑,攥紧了我的手。


  他说他想牵着我的手回家。


  他说我是披露腐败罪行的功臣。


  他说没了家族对我的束缚,此后我的一切都可以安定了。


  而我却眼中空洞。


  因为我终于从神里绫人口中得知了某些真相。


  那一场宴会从头到尾都确实是装着功利与算计的。


  舞会上的意外是他计划好了的,就连震慑力十足的重伤其实也是半真半假——吊灯不是意外是故意,触目惊心的血也不知有多少真的是他自己的。


  似乎,或许,大概我的所有名为情感之物,全都在他的预料以内。


  我本是族中长女,因为家族的野心故被安插在神里绫人身侧的一颗如同木偶般的棋子。


  却在成为神里绫人的未婚妻后被心甘情愿地策反,不顾一切地成为他手中一支势如破竹的利箭。


  把提线木偶转变为会因为情感而灰飞烟灭的飞蛾,其实也是一场精心运营吗?


  如同木偶,如同飞蛾,跌跌撞撞,懵懵懂懂,最后竟都是镜花水月吗?


  我早该知道的,那场宴会、那份婚约,都掺了太多功利场上的纠缠不清,可是我为什么把它们搁在一边充耳不闻了呢?


  因为我用了我的全部去相信谁。


  神里绫人向我低下头,说着抱歉。


  他说,如果他不告诉我,他能保证我永远都不会知道。


  他说,他选择将一切向我坦明,是因为他不想再瞒我。


  他说,那盒送我的礼物背后,那时少年人对它们所寄托的情感都是真的。


  「你……相信吗?」神里绫人目光复杂,深深地看着我。


  ——那么,我能去相信吗?


  神里家主表示我可以向他提出任何要求,神里绫人向我伸出手低声询问我是否还会愿意和他回社奉行。


  ——我已经用我的所有情感去信过一次了。那这次呢?


  我甩开了他的手,一步一步地,踉跄着往后退。


  神里家主算无遗漏,缺乏情感所以渴望情感的我,会因为宴会上的一系列事件在我贫瘠的心中产生连锁反应后不顾一切地走向他。


  但是他好像没能确定我付出的那份情感于我而言有多重。


  那一年夜里的烟火,即使被禁止来往,我也还是想办法去了,只是我不得不随家仆待在远处,遥遥地看着那个显得有点落寞的背影。


  ……对我而言,对在充满虚伪与压抑的环境下生长的我而言,那份难得的情感我必须藏起来,藏得连我自己都快要感到陌生。


  它被神里家主找到了。


  可是他轻视了它——为什么要骗我呢,只要他亲自送上那个梳妆盒,只要他像很久以前、就和邀约第二年共看烟花那样对我直言,这份过重的情感就能为他所有啊。


  多简单的事,对吧,可是为什么要用哄骗我的方式呢?


  大概我也是明白的。我知道烟花下的少年人或许可以不带任何杂质的去喜欢一个人,但是成为一家之主的他不可以。


  可是我想要相信他以身护我时是少年人的主观意愿,而不是一家之主的刻意为之。


  曾经的心动与欢喜都是真的啊,为什么最后会落得个不欢而散。


  「神里绫人,会为你不顾一切的飞蛾已经葬身火海了。」我失魂落魄地牵强笑着,泪水溅入尘埃中。


  似乎终于听不下去,神里绫华从墙后根处跑出,再次来到我的身旁。


  她堪堪扶住我,目光中满含着歉意,却更显得真挚可信,因为我知道她也不知那些。


  家主大人想必经过了深思熟虑吧,连自己的妹妹都瞒着。


  于是神里绫华再一次见到了表情逐渐失控的我,声音艰涩沙哑,茫然无措。


  她也看见自己的哥哥脸上,第一次显露出仿佛知晓即将失去什么的紧张和心慌。


  我复杂地看了神里绫人最后一眼,静默许久后流着泪转身朝前路未知的方向离去。


  「……你怎可轻视我的爱?」


  ——我那曾被家族压抑已久的情感,在一处处指引下如飞蛾般不知死活又心甘情愿地向着火光扑去。


  热烈又绚烂,美丽而真挚,渴望得到情感所以愿为之付出一切……


  若被情感所欺骗呢?


  ——会落得灰飞烟灭,会变得荒芜一片。


  我单方面向社奉行写了一封退婚书,而后在神里绫华的默默帮助下,带着我寥寥无几的行李,想要彻底从稻妻城离开。


  我知道这顺顺利利的一切背后,肯定有神里绫人的默许。


  说我完全不在意那肯定是骗人的。


  可是,我不愿意再用满心的情感去在意那些事物重不重要了。


  客船有归航的目的地,可搭乘客船离开稻妻的我没有目的地。


  遥看远方是水天一色,近看眼下是泛着波澜的海面上呈现出的我的倒影。


  我倚靠在栏杆上,望着遥远的海天交际线,也望着在我的视线里逐渐变得模糊的影向山,有些出神地去想着深海之下的颜色,还有难免想到那双宛若深海般的眼眸。


  「深海呀……」


  伴随着一阵轻柔的海风,清澈的声音适时从身后响起。


  我微微回头,便见到异国装束的少年低着头,手中不知折着什么。


  与我同乘一艘客船的、像青风般的少年,本是应邀来稻妻参与祭典活动,却为了等一杯八重堂主编珍藏的好酒,耽误了日子,迟了好些天才坐上回国的船。


  自我介绍时正儿八经地说自己是个诗人,因为一份简单的好奇,所以想用他故乡的蒲公英酒向我讨要一份故事。


  他抬头,正好对上我的视线。


  于是他将折好的纸船与纸飞机一齐递向我,眼眸清亮,浅浅笑着,认真地看向我与我身后的清澈天空。


  「倦于凝望深海的候鸟,不如拾起搁置太久的翅膀,顺着微风飞向青空吧。」


  来自异邦的少年,身上仿佛有着某种奇妙的力量,他向我伸出手邀请我时,似有千丝万缕的微风从我们之中掠过。


  「没有目的地的话,不如同我去自由之邦旅行?」


  风儿会带走昔日的眼泪,抚慰曾经的伤痕,让搁浅的候鸟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地朝天际飞去。


  那,便试试让不愿回忆的往事,都随风般飘散去吧。







2)


  与我此前十几年的生活完全不一样,在异国旅居的日子过得很轻松愉快。


  有时候我甚至会觉得蒙德人这样悠闲的日子是不是太自由了点……咳咳。


  和某个少年在自由之邦的生活倒也说得上什么都好,就是我没想到他不止是个好诗人,还是个大酒鬼。


  所以,一定要说什么不好的话,那就是隔三差五需要去外头捡个醉倒在酒馆变成迷迷糊糊的妙蛙种子回来这点不好。


  但在他的帮助下,我成为了一位足够养活自己的冒险家,而他是我一直以来的搭档。


  不过,在诗人口中的风花节还未到来时,在某一个风轻云淡的日子里,他忽然地叫住我,问如今的我愿不愿意回我的故乡看看。


  我与他结交大半年,他早已成功用他故乡的蒲公英酒向我换去了他想听的那一份故事。


  故乡和过去总是难以分割的,它们喜欢一起出现在人们的回忆里。


  我有些犹豫。


  但我看见,那双深深看向我的青空色双眼里,是从始如一的澄澈。





3)


  再次踏上故土的我,其实没有考虑过会不会与过去的人或物重逢。


  但我也还是不太想来跳这一支舞。


  在挽着身边男人的手臂走进这场奢侈华丽的舞会时,我脑海里尚且只有这么一个想法。


  尽管我也曾多次参与这样的场合,但那时的我还是代表家族的长女,不得不凡事拘谨,不得不注意脚下的舞步。


  而现在的我,若不是为了委托人手里那沉甸甸的摩拉,我定然是不会穿上这一身高定的礼服,再任由几个化妆师折腾我的脸颊几个小时。


  没办法,这份专门找上门来的委托,委托人他给的实在太多了。


  虽然我得踩着好久没穿过的高跟鞋,走路都走不习惯却跟人家跳早已生疏的舞。


  而且就算是为了渲染气氛,这舞会的效果灯光也着实打得太亮了些。


  正好是一个旋转的舞步,我转灯光也转,我晃灯光也晃,晃得我有些睁不开眼,更别提好好站稳了。


  好在搭在我背上的那只手足够有力,把我转出去的身体平稳收了回来。


  然后我听见身后的人用放得很低的声音数着“四”。


  我一愣,下意识回头去看他。


  直到看见我的舞伴先生眼里浮起的淡淡促狭笑意,我才迟迟反应过来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舞伴小姐,这是第四次了。”正巧,他还补充了这么一句来证实我的想法。


  一支舞没跳完,我已经踩了神里绫人四次了。


  我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他一个灿烂的微笑。


  顺带心底暗搓搓地想着要不要再踩上一脚。


  啧,早知道委托人选的助手是他,我就不会接这个委托了。


  毕竟我为了避开他都离开稻妻大半年了,哪能想到刚一回来,这位大忙人就莫名成了我的委托助手。


  在身体随着音乐从容旋转过去,面容背对着神里绫人时,我优雅地浅浅翻了个白眼。


  不爽归不爽,委托为重。


  我在心底跟着音乐的节拍数着时间。


  低沉的大提琴配合着钢琴缓慢奏起舞会曲目的间奏,俏皮的竖琴琴音忽然融入进来,留下轻灵的尾音。


  灯光晃了晃,在我心底数到一的时候,应声全灭,整个舞会霎时间安静下来。


  我旋转着红色长裙扫过摆放着红酒杯的柜台,翻飞而出的红酒溅到裙摆上留下暗色,像欲飞的蝴蝶。


  高脚杯们叮叮当当哗啦啦滚在一起又被甩到地上砸碎,伴随着从人群中爆发的一声尖叫,舞会又复躁动起来。


  喧哗。


  慌乱嘈杂的人群吵得我不悦地皱起眉。


  我讨厌所谓上流人士充满功利与算计的舞会,更讨厌没有意义的喧哗。


  不过,现场再混乱也影响不到我的判断,只要锁定了目标,我就能最大程度上干净利落地解决掉。


  护住身后失控尖叫的女士,我拿高跟鞋踩在那罪犯的头上,有些惋惜地看着自己身上这身泼了几杯红酒上去的舞裙。


  出于心痛摩拉,以至于我看着目标犯人的表情越发冰冷。


  “抓到你了。”我冷漠地开口,与之同时,本应该坏掉的灯光又全都亮了起来,只不过没有之前那样亮得晃眼。


  轻快的曲调重新奏起,仿佛有某种魔力般安抚着惊慌的人群,在胸口口袋处别着一只塞西莉亚花朵的年轻竖琴家,隔着人群朝我眨了眨眼。


  残局自然有人会来收拾,而我不忿地再踹了一脚犯人用以缅怀我的裙子。


  “我难得穿条漂亮裙子来跳舞……”


  “五。”然后我听到站在我身后的舞伴神里绫人语气轻轻地吐出了一个字。


  我随即受激般回头,但在瞧着他眼里那比之前更甚的笑意时,又深吸一口气,干脆偏过头去,权当做没听见。


  “…………”好歹我也出门在外自力更生混了大半年了,压制下不爽的个人情绪这种事我还是可以做到的。


  嘴上沉默,可以在心里骂。


  如果不是为了委托人手里那沉甸甸的摩拉,我这辈子都不想跟这个男人再有交集了。


  所以,我略微缓了缓,摆出一个职业化的温和假笑后,再偏头回去,礼貌地跟他划开关系。


  “助手先生,合作很顺利。”仿佛是我的错觉,我好像看到神里绫人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含了淡淡的可惜。


  可惜什么?不,可惜什么都与我没关系了。


  “委托完成,便先行告辞了。”在最后一个字音落下时,我脸上的假笑也带了点真心实意。


  拜拜了您。





4)


  “…………”


  所以我确实需要一个解释。


  解释一下为什么我受温迪的邀请,来喝杯代表委托收尾完成顺便补个尾款的散场酒,明明应该是俩个人的私事但现场为什么会变成三个人。


  三个人,同坐一个房间里坐成了个等边三角形。


  很牢固且默契的三角形。我不动就都不动,我一动俩双眼睛就一齐望向我。


  “…………”诡异的安静。


  我和神里绫人相对而坐,他饶有兴致地看着我,而我甚是不解地偏头看着温迪。


  温迪呢?


  温迪事不关己地看着脸上维持着得体的表情但眼神明晃晃写着八卦的侍者,目睹他在自己面前的高酒杯里面倒了一整杯果汁。


  于是这位年轻的竖琴家眼里那份事不关己转变成了痛苦惋惜。


  外貌看上去不过十六十七的少年不由得哀嚎:“我真的成年了——”


  我:“…………”


  如果眼神能有实质性的伤害,竖琴家手中的高脚杯大概已经裂成渣渣了吧。


  “解释。”我冷淡地开口。


  长相精致举止优雅的竖琴家拿勺子拌着杯中的果汁,略显哀伤地叹气,然后才不急不慢地开口打破这场聚会的诡异沉默气氛。


  “你俩之前认识啊。”


  温迪用小勺敲了敲杯沿,提醒问句里的俩位主角。


  “…………”明明都用上了肯定的语气而不是疑问语气。


  “认识。”神里绫人淡然回答,手中红酒杯轻晃,但并不饮,他只低垂着眸,让人看不清其中神色。


  “不认识。”我喝着泛苦的茶水,皱起眉,微抿着唇,感觉咽喉有点发涩,所以声音放的有些低,但能听清。


  明明是截然不同的回答,但出奇一致的同时出声。


  随后也一时都没有再开口。


  于是除去温迪将勺子放回杯中的零碎碰撞声响外,空气又陷入怪异的沉默。


  俩个主人公各看各的,估计也在各想各的,倒是把发起问话的人给整不会了。


  不过也就缓了那么大概几秒,温迪敲了敲自己额头,他放松地往后躺靠在椅背上。


  少年人那双澄澈的眼睛在我们俩中间转了一圈,而后若有所思地笑了。


  “欸呀。”


  “那便烦请神里先生介绍一下这位姑娘,”停顿,然后温迪偏过头来看我,“以及我来介绍神里先生吧。”


  温迪笑得很纯良无辜,交叠着手随意放在身前,目光清澈而诚挚,仿佛他真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提议。


  神里绫人浅浅抿上一点红酒,不经意地移过目光探了一眼温迪,随即眼里也莫名其妙含着淡淡的笑意看向我。


  我无语且不感兴趣地再咽下一口苦涩的茶水。


  有对这俩人中间奇怪的气氛感到些许不对,但我并不想做无用的多想。


  反正等夜宴散场后,各回各家,像这样三人同坐一桌的情况估计以后都不会再有。


  即使他俩都看我,也不妨碍我选择看我们中间的桌子。


  我的无反应即是默认。


  于是神里绫人微微颔首,话语出口时正巧与侧眸的温迪对上。


  “客人优先。”


  “…………”


  呵。温迪无声笑了下,低眸瞥向平静的果汁水面,全然当做没听明白其中的意有所指与划分界线。


  而神里绫人从容的神色,则在看见温迪十分自然地将自己身前的果汁端起来移至我身前时,微不可查地泛起波动。


  少年倾身略靠过来向我,并没有更多的逾越,却足够微妙地在旁人眼里显得亲昵。


  这可不能算是客人间会有的距离呢。


  “委托发布人神里家主大概不知道你不喜欢苦茶。”


  “喝我的果汁吧。”温迪眨了下眼睛,“我刚才没有动过的。”


  “…………”


  我迟疑地看着这杯果汁,再低眸看了看手中的浓茶。


  不得不说,这杯苦茶我确实不想再喝了——倒也不完全是嫌它苦,更多的,是它让我方才想起一些本该都扔弃的旧事。


  直到我犹豫地抬手接过,温迪才重新坐回。


  “…………”


  呵。神里绫人淡定地瞧着那杯被温迪挪去一边的苦茶,随意搭在桌上的手曲起指关节轻而缓地敲了桌面几下。


  那双冷清的眼眸将一旁的少年忽视得个彻底,其中神色仅在与我的目光相触时才徒然加深几分。


  他应是从容不迫的,却意外在此刻任由语调渐低,染上几分可惜。


  “这份茶叶……是我同我的未婚妻一起制成的。”


  神里绫人深深地望进我的眼底,直至我能清晰地在他难以看透的眼中看见我自己的身影。


  “那时你说期待它的味道……”神里绫人抬手将那杯被挪走的苦茶移至桌中间,“可惜它未能让你满意。”


  “你曾说我喝的茶太苦,若你喝或许会忍不住添上几块糖……我便随身带着糖。”


  俩颗方糖,被神里绫人捻起,咕咚一声,坠入平静的茶水中。


  “如今,你可愿再尝一尝它?”


  方糖在热茶中逐渐融散,而后这杯茶再次被推移至我面前。


  ——但是,半路伸出了一只手,将那杯茶拦截。


  温迪按住茶杯下的小托盘,故作疑惑地偏头,先粗略地瞧了神里绫人一眼,问了一句:


  “未婚妻?”


  然后再偏过来看向我,换上了一副好奇且亲近的笑脸,云淡风轻地又用上了他肯定语气的疑问句问我:


  “原来神里先生便是之前你说早已退掉婚再无关系的那位啊。”


  “这样的话,的确算作是「不认识」的人呢。”


  ……呵呵。


  一个笑得三分微妙,一个笑得七分无辜。


  ——但都是装的。





5)


  不知不觉低着头、被热茶与奶茶勾起思绪的我,倒是没注意在我身侧的俩个男人之中无声无息的火药味。


  直到侍者去而复返,敲门进来添酒后又出去,方才沉浸回忆中的我才恍然发觉房间里不知何时又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明里暗里忽然对峙上又忽然一齐停下来的俩人,似乎达成了什么默契,都知道无论他们怎么交锋,最终能真正定夺的话语权只在我身上。


  于是好像都在等待与期待我的回应,总之,一双青绿与一双蓝紫的眼眸最后不约而同地深深望向我。


  这个等边三角形坐位里的气氛微妙,因为我的久久沉默而转变得僵持不下。


  最终,大概落了一个先来后到中说不清的后到劣势的竖琴家微叹了口气,躺回他的沙发椅上,青空般的眼睛里流露出某些对我无理由的纵容。


  他放轻了声音问我。


  “好搭档,明年和我回蒙德过风花节的约定,还作效吗?”













☘️温迪线:

『为搁浅的白鸟奉上青空与微风』



  我回了蒙德,并决定在蒙德就此定居。


  不过,我没想到,在再一次的春天来临之际,我还会再一次和人正式地跳一支舞。


  喜欢讲究一些浪漫的蒙德人在风花节来临之际,邀请我和他去摘星涯看那天夜里没有任何事物干扰的满天繁星。


  微有些泛凉的晚风与满山涯的白色野花共舞,飘落的花瓣后,他拨弄着琴弦,低声唱着轻缓的歌。


  仿佛在某一个瞬间里,仿佛繁星落下的星辉只是想为我照明,仿佛婉转悠扬的歌声只是为了指引我方向。


  仿佛我前方的诗人在将真心一点点展现,只为某人奉上。


  那……能否相信那些展现出来的,是仅此我一份的真心呢?


  我能吗?


        ……我不知道。


  在这场月光为见证,微风为伴奏,花瓣为伴舞的舞会里,我蹬掉穿不习惯的高跟鞋,踩着他的脚,我踮起脚尖,缓慢地抬头向他的脸庞靠过去。


  他好像有点意外,只不过他好像会纵容我的一切,会在我还未触碰到他之前拦截我,先凑过来,低下头温柔亲吻我的额头。


  我被拥进一个轻柔包容的怀抱里,耳畔是低低的晚风与他轻声的呢喃,他安抚般地唤着我的名字,一声又一声。


  我好像……知道了些什么。


  在我不知道我自己如何的时间里,我身前的他却好像一直都是知道我的。


  他知道我的心中残留着一个难以抹去的身影,知道我要耗费多大的勇气才能去接受一份新的情感,更知道我现在其实并不是想要一个吻。


  他知道我迷茫的心里还有多少份迟疑,于是才冒然尝试去用个主动的吻来掩饰被动担忧的心。


  只着一件单薄白衬衫的如风般的少年,停下舞步,扬起微笑,轻轻将额头抵上我的额头。


  他知道的。知道另一人和我相处那么久也没能明白——又或许是明白了但碍于种种缘故从来都没能将之说出口的事物。


  我所需要的,我所听入耳收于心的,大抵从始至终都是一个态度吧。


  ……是一份足够诚挚的真心啊。


  干净又优雅的异国少年话语中含着显然的笑意与真切,他执起我的手,目光专注而柔和地望着我,俏皮地在我的手背上落下一吻。


  在月光宁静风也温柔的此刻,他认真地问我。


  “请问这位美丽动人的小姐,愿意和我私奔吗?”


  嘛,在蒙德城忙了一天节日活动的我,妆都掉得差不多了,哪里还有他说的美丽动人。


  可我却仍然为此露出了笑容。


  我抱着扑了我满怀的塞西莉亚花瓣,与一个青风般的少年,我恍然发觉,好像早在很久之前,我曾小心收在梳妆盒中白椿花样式的饰品——


  我曾无法将它们舍下,于是带着它们漂洋过海到了异国他乡。


  又是什么时候……大概是在某一个风轻云缓的早晨?


  它们在我的默许下,被某个少年悉数换成了塞西莉亚的模样。


  那时抱着斐林弹起轻快小调的吟游诗人,眨了下眼睛,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着:


  「曾被轻视的爱现在拥有了浪子的真情。」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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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期是双结局,但是绫人线写不动了,摆了

*粮票回礼:与温迪的一些他没让你知道的事(小甜饼,第二人称,字数1k1)

*吃干抹净不要忘记点红心啊,要我哭给你看吗QAQ

(合集前翻绫人单人向HE,合集后翻温迪单人向甜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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